——在2014年中国民办教育年会上的发言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指出，民办教育是教育事业发展的重要增长点和促进教育改革的重要力量。民办教育的发展是时代的呼唤，是世界面临的挑战和机遇与我国实现中国梦的追求形成的历史交汇背景下承担的光荣使命。我国民办教育有着持续的困惑，有着热切的期盼，更有着不懈的追求。
持续的困惑——生态环境的制约和教育需求的变化
首先是生态环境的纠结。今年，铁流、徐锦庚所著的《中国民办教育调查》全票通过，获得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的报告文学奖。评论认为，这部作品是在调查辨识的基础上对民办教育的深入认识和了解，是对很多投身民办教育的人们爱国、忧国、建国情怀的热情表彰，是通过事实的描述期望有力助推民办教育合理有序健康发展的一次文学的担当。
在此书的引子中有这样一段话，题目叫“苦涩的辉煌”：“在中国民办教育前进的路上，出现了这样一幅令人荡气回肠的悲壮画面，一批批创业者倒下去，又有一批批创业者加入到这支队伍中来。用前赴后继这个成语来形容中国民办教育的历程也许格外地恰如其分。要知道经历了一场一场风霜雨雪走来的中国民办教育，在国家不投入资金的情况下，却为中国教育做出了瞩目的成就。”
这段话概括了中国民办教育发展历程，同时，也表达了对中国民办教育创业者的敬意。
民办教育现在确实面临着诸多困难问题，比如说，法人属性存在的争议问题，相关的法律不够配套；产权归属不够清晰，财务管理不太成熟；民办公办地位不够平等，教师权益保障要加强；办学自主权落实不到位，影响学校的特色发展；法人治理结构不够健全，办学的行为不够规范等。区域民办教育的生态出现很大差别。不同的地区，由于领导者的认识和所采取政策的不同，当然也有地区的发展背景不同，造成了民办教育生态环境的不同。如果我们给地方政府打分，有的地区是“优”：履行政府职责，将民办教育纳入发展规划，制定了扶持政策，有的地区是“良”：给予民办教育适当关注，允其适度发展，给予小幅支持；有的地区是 “中”：采取不予置理，随其自生自灭，严处事故发生；还有的地区是“差”，总体限制发展，政策区别很大，管理随意无据。
目前，影响各地区民办教育发展的因素包括：区域经济、社会和教育事业发展的实际水平和总体需求；群众对选择性教育需求的迫切程度；党委、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门的政绩观念和领导水平；严格依法治教的法制观念、制度建设，政策水平；民办学校和教育机构自身的实际表现；不同地方媒体对民办教育的反映等。当然现在也出现了新情况，例如同业竞争加剧，其表现为业态的更新加快；资金的涌入加大；并购的态势加速；合作的形式多样；新兴的模式崛起；萎靡的企业增多等等。
第二，社会供需的矛盾。从社会供需的矛盾上看，新兴业态与学校教育的对接不畅：就业市场供求矛盾陷入困境；个性化教育需求日益增加与供给不足；社会需要教育机构的可信度与教育机构的社会信誉等等矛盾。
第三，教育结构的调整。
比如：
学前教育的迅速发展，特别鼓励民办教育机构发展普惠性教育；
义务教育阶段公办学校就近入学增加了选择性教育的需求；
应用型、技能型职业教育的倡导；
课外教育和校外教育空间的加大；
出国留学预备教育需求的迅猛增长；
国外和境外学生进入中国学习的培训；
取得进入工作岗位资质的培训；
提高生活质量的终身教育的发展…
第四，线上教育的发展。目前，大量资金纷纷进入在线教育市场，重点涌入高等教育、职业培训教育和基础教育。从目前统计看，在线教育投资额越来越大，明年的在线教育投资额会更大，与此同时，和其他在线电子商务相比，在线教育机构死亡率也较小。
第五，影子教育的争议。影子教育实际上就是我们常说的课外辅导。199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国际教育规划研究所出版了有关课外辅导的第一项跨国研究报告——《直面影子教育系统》，报告指出，第一，课外的补充性辅导只是因为主流教育系统的存在而存在，如果没有学校教育，就没有课外教育的存在；第二，课外辅导的规模和模式随主流系统的规模和模式的变化而变化；第三，在几乎所有的社会，对主流的关注远远超过对影子的关注；第四，影子系统的特征远不如主流系统那般清晰。这样对于课外辅导就有两种看法，“课外辅导帮助学生学习，因而增加了他们的人力资本，这反过来又可以为经济发展做出贡献。它还可以具有宝贵的社会功能，为青少年提供与同伴及他人交往的有益机会。课外辅导还为辅导老师创造了收入；也可以帮助学生理解那些原本难以听懂的课，从而协助学校教师。”这是肯定的。还有另外一种，“课外辅导可能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它常常维持或加剧社会与经济不平等；它可能以心理上和教育上的不良方式，控制孩子的生活，束缚他们的闲暇时间；在某些情境中，它可能被视为损害社会信任的腐败。”这是否定的。
影子教育有利有弊，而大多数国家采取什么态度呢？“在大多数国家，这种积极与消极特征的并存创造出一幅复杂的图景，很少有社会拥有完善的机制应对这些问题。许多决策者和规划者宁可避开艰难的抉择，他们忽视这一现象，把它留给市场去支配。但是在许多情况下，这种自由放任的做法是有问题的，决策者和规划者真的应该承认，课外补充性辅导的现象是存在的，而且影响重大。”
所以，在互联网时代，教育综合改革正在推进，新的教育技术的应用、新的教育要素的重组，都使得教育培训业，特别是课外辅导业，有着许多新的机遇、新的创造，其中有些已经反过来促进正规学校教育的改革，比如民办教育的外语培训，已经被一些公办学校引入。因此，影子教育不再只是“影子”，也将踏进主流教育的行列，反过来引导学校，这应该成为也可能成为可以预见的远景。
热切的期盼—— 以推进消费扩大升级为导引，以依法行政依法治教为保障
首先，以推进消费扩大升级为导引。十八大报告中提出，“深化改革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关键。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必须更加尊重市场规律，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保证各种所有制经济依法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鼓励引导社会力量兴办教育。”这三句话实际上给民办教育总的发展定了一个方向。特别值得关注的是最近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从消费需求看，过去我国消费具有明显的模仿型排浪式特征，现在模仿型排浪式消费阶段基本结束，个性化、多样化消费渐成主流，保证产品质量安全、通过创新供给激活需求的重要性显著上升，必须采取正确的消费政策，释放消费潜力，使消费继续在推动经济发展中发挥基础作用。”当我们开始由温饱型小康型过渡的时候，消费也自然会由模仿型、排浪式转变为个性化、多样化，因此，消费对教育消费的需求会增加，而教育的个性化、多样化需求也会成为主流。
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重点推进6大领域消费，第五大消费领域就是“提升教育文体消费，完善民办学校收费政策，扩大中外合作办学。”民办教育已经作为教育消费，并成为启动消费的重要领域。
第二，以依法行政依法治教为保障。国家和政府推进依法治国，坚持依法行政，民办学校应当坚决依法办学，学会依法维权。法制建设的作用是引领和规范。法律就是准绳，统筹社会力量，平衡社会利益，调节社会关系，规范社会行为。
因此，民办教育人要学法知法。因为，学法才知道依法办事，学法才知道依法维权。我也建议各级民办教育协会，一方面帮助政府依法行政，一方面帮助学校依法办学，另一方面要为民办学校、教师、学生依法维权。
总体来看，民办教育作为重点推进的6大消费领域的一部分，是当前我国民办教育发展的新的动力；依法治国、依法行政、依法办学、依法维权将为民办教育生态改善和健康发展提供稳定持久的保障。我们热情期待着这些能够成为管理者、举办者、办学者、学生、家长以及全社会的共识。当然，这也需要一个过程。
不懈的追求 ——弘扬有定力、能创造、肯担当、讲诚信的民办教育家精神
作为一个优秀的民办教育工作者，应该把自己的追求定位在做一个民办教育家，所以我希望大家弘扬有定力、能创造、肯担当、讲诚信的民办教育家精神。 教育家是时代的优秀作品，一部教育发展的历史表明，在社会转型期，由于教育难以适应社会转型的需要，因此，对教育的责难往往最多，需要回答的教育转型的问题也最多。社会转型期往往是教育家涌现最多的时期，所以，处于社会转型期和教育转型期的当代中国，最需要教育家，也产生和正在产生许多杰出的民办教育家。面对时代的呼唤、国家的重托，面对复杂的环境、多重的困惑，我们民办教育工作者要发扬老一辈民办教育开拓者不懈追求的传统，弘扬民办教育家精神。
首先，清朝郑燮《竹石》中说“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就是要有定力。定力就是有坚定的信念，有和中国梦紧密联系的信仰、理想、道路、方向，有扎实推动教育事业改革和发展的信心和决心，不懈怠、不浮躁、不折腾。现在，社会的价值多元化，社会矛盾复杂多变，但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民办教育工作者应当始终保持清醒头脑，继承第一代优秀民办教育创业者的优良传统，我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民办教育创业者能够坚持到今天的，没有这个定力是不行的，我们确实应该向他们学习。不因浮躁而盲动，不因干扰而动摇，不因困难而后退。
第二，清代赵翼在《论诗》中说“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就是要能创造。民办教育要迎接挑战就必须自觉把握和探索教育规律，民办教育不应被动地走向未来，而应当主动地创造未来。当前，民办教育面对诸多难题需要破解，教育家应当成为教育规律的探索者，教育改革的实践者，教育创新的试水人。民办教育的发展是一个动态的、不断变革的历史过程，时代的发展，对教育的要求具有不同的特征。因此，民办教育始终是根据当今时代发展的要求不断更新和完善的过程，是一个对已有教育模式进行创造性转化的过程。这个过程可以有两种思维，第一是打靶思维：先瞄准后开枪。第二种是导弹思维：导弹朝天发射后，锁定目标，不断调整方向。培根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有许多做事有成的人，并不一定是因为他比你会做，而仅仅是因为他比你敢做。”当然我想说的是“破格但是不要出格”，所谓不出格就是不触犯法律。
第三，清代林则徐在一幅对联中写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就是要肯担当。担当就是高度的责任感，认真负责。对国家负责，对社会负责，对工作负责，对他人负责，对自己负责。面对矛盾敢于迎难而上，面对失误敢于承担责任。没有担当，是不负责任，是无所作为。当今社会，矛盾错综复杂，困难纷至沓来，担当对教育工作者，特别民办教育工作者尤为重要。因为担当既体现于坚信民族复兴，国家繁荣一定能够实现，又体现于在现实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和挫折面前，始终不丧失前进的勇气。大家应该看到，我们现在尽管有很多困难，相比民办教育创业者的环境还是好得多。因此，我们始终不能丧失前进的勇气。民办教育事业不会一帆风顺，有了担当，就不会因一时困难和挫折而动摇，不会因一时有噪杂声音而迷茫。歌德说过“担当就是对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有一种爱。”我想在座的人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都是有一种爱。
最后，唐代王昌龄在诗中说“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就是要讲诚信。要坚持依法办学，诚信为本，公平竞争，取信于服务对象，取信于政府，提高民办教育的社会声誉。同仁堂是康熙八年开业的，到现在，仍然在社会上享有很高的信誉，它靠的什么，就是靠门前的两句对联，所有同仁堂的门前都有这两句话，“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它永远保证质量，诚信。我们现在有少数的培训机构、民办学校影响社会声誉，比如说近三年来，仅北京市西城区受理的教育培训合同纠纷就达100余件。今年上半年，该法院审理类似案件53件，同比增长300%。这些案件主要针对培训机构一是存在霸王条款，二是宣传承诺难认定，三是跑路现象频繁，家长挽回损失难。西城区法院表示，他们曾受理了34起学员起诉某培训机构退学费的案件，经调查该公司的注册地和实际经营地均已“人去楼空”。所以如果我们民办学校以这种形象出现，影响的不仅是这一个机构，而是整个行业。著名经济学家厉以宁说：“只有一个诚信的社会才可以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西方有句谚语：他骗了所有人，最后发现他被所有人骗了。所以，市场经济的建设必须和道德建设同步。”
我认为，民办教育发展总体上有三个纬度，第一个是宽度。把服务规模、服务范围逐步做大；第二个是高度，就是把服务水平、服务质量做强；第三个是长度，就是把机构品牌、机构诚信做久。
无论是历史上的苏格拉底、柏拉图、孔子、荀子、杜威、陶行知，还是当代教育家和优秀民办教育工作者，他们都少有别人为他们创造良好的生态，为他们搭建成长的阶梯，而都是面对难以破解的种种难题，迎难而上，奋力拼搏者。因此，优秀的民办教育工作者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是迎风斗浪的海燕。
（作者系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中国民办教育协会前名誉会长）
